【彭博】-- 亞太洗錢防制組織(APG)這兩周在台灣進行現地評鑑，結果關乎政府兩年來風風火火、全面動員的行動是否獲得回報？答案即將在本周五初步揭曉。
2016年8月，兆豐銀行紐約分行因未遵循美國反洗錢相關法令，而創下台灣金融史上最高罰款1.8億美元的惡夢，卻也一案驚醒夢中人。台灣洗錢防制辦公室執行祕書、檢察官余麗貞直言不諱，說兆豐案對台灣反洗錢工作是「天助我也」。
她回顧該案發生前推動《洗錢防制法》修正，由於各部會都不想增加工作負擔，一部法令只得妥協做出低度修法，落後國際標準甚遠。然而就在法案於立法院審查時，兆豐案爆發，從立法委員到行政官員都擔心有「下一個兆豐」，態度才轉為積極。
「如果被列入不合作國家，是要被制裁的...，你的國家就是會崩盤」。過去兩年帶領洗錢防制的前法務部次長蔡碧仲在9月接受採訪時說，APG雖然只是個民間組織，但為什麼要那麼重視它，「考不好又有什麼了不起? 考不好就是很了不起！」
除了法令一路修正，金管會對所屬銀行、保險及證券公司關於反洗錢的罰款及糾正案也陡然升高，而金融業第一線人員更苦不堪言--從舊客戶到新客戶KYC
(認識你的客戶)從頭做一遍，背景不清不楚的只能斷了往來，免得被主管機關盯上。根據本地《經濟日報》報導，容易藏污納垢的國際金融業務分行(OBU)自去年6月至今年3月底，共關掉5萬個帳戶，約占近三成。
台灣在國際上少有正式外交關係，積極參與國際組織並尋求表現一向是大事。諷刺的是，1997年做為APG的創始會員之一，一開始在法令制定上仍領先各國，然而隨著時間流逝，過去10多年在洗錢防制及打擊資恐的表現毫無進展，一度被列入該組織最差等級名單中，甚至在打擊資恐方面，也曾瀕臨被列入不合作國家的懸崖邊緣。
金管會主委顧立雄之前在彭博訪談時也承認，台灣過去陷入表格文化、形式文化，一直到兆豐案才對洗錢防制有明顯的轉折。
代價
雖沒有正式統計，為了補足可能的漏洞，金融及相關行業這一兩年來已付出高額費用及無形的作業成本。
參與上陣應考的天下記帳士事務所記帳士蔡超塵指出，在原先業務就已經很忙的情況下，除了增加洗防的審查責任，身為業者代表，還要費心準備評鑑。「我只剩一半的時間可以處理原本的業務，一些同業為了這半個月的評鑑，甚至取消原本出國的計畫，即使他還不確定是否需要上場。」他說。
不過他也認為，接受評鑑並非全然沒有收獲，「我們被迫更快更精準的接觸這些攸關自身權利義務的新法規，即便是站在被檢驗的浪頭上，卻可能因此比同業看得更快更遠。」
今年4月被聯儲會因違反洗錢相關規定而發布「禁制令」的華南銀行，在給彭博的書面回覆中指出，為了因應評鑑，委聘顧問全面檢視銀行的反洗錢組織架構、認識客戶的政策及程序、交易監控、可疑活動申報流程等，並啟動客戶資料全面更新。如果客戶未於時限完成資料更新，將限制客戶帳戶的特定交易及服務。該行還表示主答人員通過教育訓練及外部顧問協助，以熟悉評鑑問題及掌握答題方向。
台灣民眾也發現要在銀行開立戶頭更為不易。個人開戶要有雙證件，要告知新開戶的目的及性質，要開公司戶還要有公司登記證明文件及股權架構等。此外，金管會也修了《金融機構防制洗錢辦法》，要求超過50萬元台幣的交易，銀行都要檢查。
為了在APG周五給出成績前生效，這項法令修正快馬加鞭推出，打破原預告期60天的慣例，只預告了7天就在本周三上路，也要求金融機構在認定客戶是否為重要政治職務人士(PEPs)時， 應該運用適當的風險管理機制，而不過度仰賴資料庫。
PEPs正是洗錢防制首當其衝的一環。執政黨立法委員劉建國近日在立法院針對反洗錢擾民一事質詢時指出，「我固定每兩個月要領錢去付服務處的開銷，我每兩個月就要被偵訊一次。都很固定的，為什麼不能精簡程序？」金管會主委顧立雄只能無奈笑著回答：「委員是屬於高風險的人物，要請委員諒解...我們兩個都要被列入PEP。」
擠身模範生行列
APG對台灣的現地評鑑已在周三中午結束，以銀行為主的約16家金融業代表，非金融業的律師、會計師、不動產經紀業，以及公部門的金管會、法務部等，甚至台北101的外幣收兌處都全面出動，於台北金融重鎮信義區的華南金控大樓共有90多場宛如面試一般的現場提問，1900人次參與。
APG將在16日午後宣布台灣初評的風險等級。若評鑑不佳，未來恐將影響資金匯出入、金融機構在海外的業務受到限縮、赴海外投資遭受嚴格審查等種種不利結果。
法務部檢察官蔡佩玲是台灣目前四個APG合格評鑑員之一，她曾至泰國等地做現地評鑑，為他國打分數。在她眼中看來，台灣是少見由政府高層全力動員為反洗錢防制而努力的案例。
前法務部次長蔡碧仲指出，台灣的目標是和澳門一樣列入最高的「一般追蹤」評級，會員只要兩年一次報告反洗錢及反資恐的狀況。「台灣就很喜歡到國際舞台...，我們如果是冠冕堂皇的上去，難道是為了要獻醜嗎？你如果被追蹤，就是獻醜、是通緝犯啊！」他說。
以下為已接受APG第三輪評鑑的國家列表：(資料來源：台灣行政院洗錢防制辦公室)
金融業挑戰長遠
總體來說，評鑑對台灣而言只是起點而非終點。參與輔導金融業反洗錢規範的普華商務法律事務所合夥律師梁鴻烈說，國際間的反洗錢合作是不可逆的趨勢，台灣這兩年雖急起直追，但對金融業最大的挑戰就是過去沒有客戶風險的相關數據。
「現在的氣氛是大家都知道要做這件事情，但很多銀行還做不到，」他說，因為沒有歷史資料，沒辦法精準掌握狀況，預計金融機構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來做轉型，包括自動化交易監控的門檻如何設定，都涉及到數據分析。
他也認為，由於金融無國界，金流的風險相互連結，對擁有眾多海外分行的台灣銀行業來說，如何借鏡走在前端的金融中心的當地法遵，由台北總行融會貫通後發展出自己的全球標準，真正有效的落實到其他區域分行，都是中長期要努力的方向。(新增法令修正內容。)
--聯合報導 Argin Chang、Debby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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