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2日 星期四

全民退保的世代之爭

蘋果日報

李梓敬日前在立法會被余春梅婆婆秒殺,連續數日被不停鞭韃,花生友全出,如傳統港產片,粗口橫飛,樂不可支。當大家都熱血地支持婆婆的言論,延續的討論卻非常少,又有幾人明白全民退休保障是甚麼?對社會有何影響?
坊間有很多退保提議,其中最有影響力的是由八十多個團體組成的全民退保聯席方案。方案要求三方供款,首先政府將會注入500億種子基金,及將未來的高齡津貼、長者綜援等都撥進基金裏;然後,僱主會將5%的強積金供款的一半,即2.5%投進基金裏,僱員的5%同樣除二處理。
驟耳聽來,僱主僱員供款沒變,政府也是將本來用於長者綜援的部份轉到退保基金,好像分別不大,但所謂的「三方」供款,根本就只有打工仔一方。政府往後逐年供 款都是納稅人的錢,而僱主及僱員的供款也是打工仔本來退休可以拿到的強積金,現在強積金少一半來換取全民退保,結論是所謂的「三方」,其實都是納稅人和打 工仔出錢,跟加收「退休稅」分別不大。
另外,全民退保是一個福利政策,每個褔利政策都有財富轉移,錢並不會從石頭爆出來,有人受惠必定有人要付出,民間全民退保方案,誰是贏家,誰是輸家?
首先,本來貧窮的長者並不會因此有額外得益,因為原本照顧這群人的綜援及長者津貼的都撥到基金裏,但有很多本身並不需要補助的富有長者則因全民共享得以享受前所未有的褔利。負責支持這個基金的是年輕打工仔,本來10%的強積金全屬於他們,現在的提議是將5%拿出來,所以打工仔白白損失了5%的強積金,換來到他們老時都可以支取$3,000全民退保的承諾。
然而,倡議者雖然聲稱計劃可持續運行50年,但對社會科學稍為有認識的人都知道這些長遠估算,年代越遠,越不準確。政府每年估自己的財政預算,尚且全部估錯,大型工程的撥款如是,西鐵通車後的載客量如是,所以全民退保可以運行幾年實在無從得知。
換言之,贏家是富有的長者,特別是已經退休或將近退休的戰後嬰兒。戰後嬰兒在1945-1965年出生,數量龐大。1970-1990年均GDP增長是8%,正值戰後嬰兒搏殺的年代,他們乘着香港經濟起飛的火箭,抓緊了機遇,成為較富有的一群。
九十年代幾次討論退休保障,戰後嬰兒都是社會大多數。1991年戰後嬰兒佔勞動人口的53%,人多勢眾,而且處於26-46歲的黃金時代,他們比打仗的上一代要富有得多,卻從未堅持要設立退休保障照顧辛苦養育他們的上一代。呂大樂在《四代香港人》裏形容「第二代」,即戰後嬰兒,崇尚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汰弱 留強,以精英教育分出社會精英與各階層的地位,是他們未有強烈支持全民退保的原因。現在他們老了,要下一代供應他們的退休生活。嬰兒潮有些已經退休,未退休的只須要向基金貢獻幾年,就能支取退休金養老,以本港平均壽命84歲計,即是約20年。
事實上,戰後嬰兒的事業高峯正是香港遍地黃金,處處機會之時,比現在的年輕一代幸運得多,呂大樂指當中有許多人因為GDP增長8%的機遇而「水鬼升城隍」。他們成長期間得到社會提供許多機會,上位之後卻沒有為下一代提供一個更開放、公平的環境。
而 「第一代」港人,即戰後嬰兒的父母,逃難到香港,好不容易撐起一頭家,省吃儉用,多艱苦也要為子女提供出頭機會,一生都沒有好好享受過。這一代相對戰後嬰兒,人口稀少,戰後嬰兒要給他們美好的退休生活不難,但他們並沒有幫上一代搞全民退保。如果要揹起全民退保責任,戰後嬰兒必然責無旁貸。現在的長者貧窮率達三成,是位高權重的戰後嬰兒多年罔顧的結果。「自己老母自己養」根本是戰後嬰兒的主張,令「別人的老母」在街上執紙皮的根本就是戰後嬰兒,余婆婆在立法 會鬧李梓敬,看來是鬧錯人。
年輕人思想開明自由,對弱勢富有同情憐愛之心,研究也顯示年紀輕的人較左傾及喜變革,所以全民退保支持者不乏年輕人。可是,有些人可能不知道原來支持全民退保也是在支持一班為數眾多而且在經濟起飛時已積累不少的戰後嬰兒。
全民退保只肥了富有的戰後嬰兒,沒有特別幫助本身貧窮的長者,因為他們本身已在綜援網裏,卻苦了年輕人。

阮穎嫻
浸會大學傳播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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