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人在美國

蘋果日報

大陸人到香港旅遊、買樓、買化妝品，毋庸置疑帶旺香港經濟和旅遊業，也衍生了中港矛盾、資源爭奪的問題。留學美國的麥肯錫香港總經理倪以理，今夏重回舊地，發現美國西岸小城，連年有大批大陸移民湧入，買樓買車升學，這批外來的大陸人，在美國人眼中，到底是現金源源不絕的金主，抑或是爭奪資源的掠奪者？

問︰金融中心　　答︰倪以理（Joe）

問︰Joe，聽說你現在在美國放假，但是每天都碰到大陸的旅客和移民團？
答 ︰我近幾年暑假的時候都會去美國，在加州Los Angeles附近的小鎮San Marino「hea」吓。小鎮人口只有約1.3萬人，2000年亞洲人佔48%，到2010年已經佔54%。早年區內的華人，大部份從台灣移民，後來香港人也多了。但最近三年，清一色都是中國大陸的移民。
他們選擇這個小區原因很簡單：San Marino環境優美，華人多。由於人口富裕，稅收充裕，家長監督嚴謹，學校資源豐富，該區公立學校出名質素好，有保送學生入讀美國出名大學的track record。
雖然San Marino只是美國其中一個小鎮，卻反映不少富裕小城的轉變。LA整體人口980萬，2000年亞洲人口12%，2010年才增長到14%，亞洲人（也是中國人）如果有機會的話，都是選擇聚居在那些相對富裕的地區，對這些地方影響大得多。

問︰中國人的移民潮對當地人日常生活有甚麼影響？
答 ︰中國的移民潮的確是非常明顯！尤其在暑假，我每天到處都碰到兩種人：一種是大陸中學生的暑期遊學團，旨在參觀美國的名勝古蹟和去看名校；另外一類就是大陸師奶的買樓團（就是購物、買房子和開銀行戶口）。我前幾天去銀行時發現在這裏的銀行經理和地產中介，都是做中國人的生意。

現金找數　地產代理最愛

問︰香港也聽過很多內地富豪誇張的購物行為，在美國也很常見嗎？
答 ︰大家經常講故事提到，內地富豪是用一箱一箱現金來「埋單」，我想這是有一點誇張。但是有幾個觀察：第一，他們一定是透過別人介紹過來的。因此中國人的買樓移民方式，就是找到有熟人的地方，「順便」在附近買一間，最好是同一個agent推薦的。第二，他們的「彈藥」還是比較豐富的（deep pocket）。中國人在美國大部份消費，都是以現金找數，因此做房地產的，特別喜歡這類客戶，因為中國人不會因為按揭有問題，做不成生意。
第三，雖然有很多中國移民身家豐厚，但是不要誤會，當中也有不少是中產，甚至是平民百姓。在美國有不少合法居留的中國工人，不一定是黑工。
第四，中國人的社區裏，配套齊全。中國人的mall，百貨公司、餐飲、娛樂，都是一條龍的，應有盡有。基本上不用講英文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問︰其實這些中國人這樣一窩蜂走進社區，不是令很多當地人討厭嗎？當地的居民是怎麼理解的？他們接受嗎？
答︰我問過好多人，大概有一個這樣的體會。美國畢竟是一個移民國家，不同國籍的社區見怪不怪。無論是墨西哥、韓國、中國移民亦是如此，見怪不怪，都是大家接受的事實。
也有人說，這是發展中國家常見之事，嚮往美國加拿大等已發展國家，無論環境、生活素質、教育醫療等條件，也比較好。
曾經香港人不是這樣去溫哥華、三藩市、悉尼嗎？台灣人不是一樣的去美國西岸嗎？今天輪到中國內地的富豪中產去，這算是一個經濟循環吧！
中國人融入社區也提供了一個商機。聽說有很多社區都設有中國居民協會，也有團體舉辦短期課程，不但教授新移民英語，也會帶他們到處參觀，告訴他們哪裏有中式餐廳、超市等等。學校也很配合，大時大節時會全校舉行慶祝會，讓所有學生了解中國文化，家教會更有中國家長分會，把所有通告繙譯成中文。這一點我想香港的國際學校也沒有做。
當然，這當中也有商業的原因：美國的經濟還沒有完全從谷底中走出來，中國人去到買樓、投資、購物，其實大家是歡迎的，難得有資金走進來。這些移民平均也比較年輕化，也可以帶來經濟動力。

新一代融入速度驚人

問︰但是不可能沒有反彈吧？不少香港人也認為自由行旅客、新移民佔用本港資源，影響他們生活。
答︰也有的，中國人買房子後，一般對於房子前花園的保護與外觀不重視，也把房子買貴了，有名氣的學校也被他們「佔領」了。
有趣的是，有時候投訴的，是早一代去的華人移民！他認為，新來的大陸人，沒有他們那一代的修養等等。
但是我聽到更多的，是美國本地居民很樂意賣房子給他們，有一位老頭子跟我說本來在美國很難想像，舊區可以賣到這樣的價格！寳馬平治的代理更不用講，美國人平常也不會輕易買這檔次的房車。對於有外來的經濟救星，一般的反應是相當正面的。
還有一點值得提的是，雖然這些第一代移民還是在中國人的社區裏，但是他們的下一代很快就融入美國的文化。
他們看美國電視Saturday Night Live，平常玩的是美式足球和籃球，吃的是美國漢堡，講的是美國口音的英文，中學必讀的是美國歷史，政治上是看着Obama總統的講話。反過來，我覺得美國對於他們的感染力，遠遠大過他們「影響」當地人的生活。可能這就是香港的問題——我們的地方太小了，樓貴了，奶粉沒了，怨言就一大堆。

問︰你對於這個現象有甚麽看法？從經濟上，這是好事嗎？
答︰我認識的私人銀行做理財的朋友跟我說，中國富裕人群錢往外流的情況是越來越嚴重。其實現在中國越打壓貪腐，越加速這個狀況。找個經濟政治穩定的地方存放部份的財產，我想每個有錢人都這樣想吧！
去國外留學，學成回國創造機會，這也沒有甚麽不對。我最近看了一套電影《中國合伙人》也充份感覺到中國這批「海龜」回國創業的機會和文化。
雖然說中國經濟起飛，商機無限，但是當我在我朋友3,000呎大屋，在花園吃他們自家種的水果，享受加州清新空氣，門不閉戶，參觀朋友孩子學校的幾個標準真草球場，比香港大球場質素還要好一些，在附近打一場38美元的golf（要知道這裏打球不是甚麼高級玩意）。對比中國大城市的中產城市生活，我就會想，在中國賺錢機會可能多一些，但是這個移民潮，暫時看起來還是會持續的。

倪以理